夢柔


愛是一句冷酷而破碎的哈利路亞。
——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

© 榎家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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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康】即便如此我始終都渴望著愛 02

※前篇:01



漢克沒有讓康納獨自一人留在警局,老警探這幾天忘不了康納在他懷裡逐漸『死去』的模樣,比雨滴還要來得溫暖的藍血在手裡暈開,他知道那時的自己在顫抖,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在這樣子的情況下冷靜,即便他足夠優秀,也無法否認當面對生命逝去時的濃厚無力。

可漢克不會說出口,老警探看著眼前狀態有些慘烈的仿生人搭檔,如果康納是以完整的樣子回來,也許那股感覺不會那麼嚴重,可他就像個出任務受了傷的人類一樣,帶著包紮和不靈活的手臂回來了。

漢克很難說明當他看見康納站在底特律警局門口,看見他的心情。

一點點的無奈、暖意還有更多的酸澀。

他不知道康納為甚麼這麼早就回來,但也不得不說這次他喜歡他的自作主張。

即便他被這個莫名愛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仿生寶寶弄得很煩躁,他始終沒有把康納趕回去的話說出口,默認似的不談起那天的事情,他把他當作一個人類對待。

他要仿生人在位置上休息放鬆,安靜的不要走動,同時──也他媽的不要一直跟在他後面。

「副隊長我們要回去了嗎?」康納從螢幕的一角冒出了頭,那對好看的焦糖色眸子看著漢克。

「差不多,你那邊都弄完了嗎?」

康納乖巧的點了點頭,如果不是漢克知道這個傢伙有多不聽話,都要以為他真的是個會遵守命令的可愛仿生人。

事實總是骨感的,漢克涼涼的想。

漢克把桌上冷掉的咖啡喝下最下一口,苦澀又黏膩的口感滑過口腔,漢克皺了皺眉頭還是吞了下去。

「我們走吧,今天還得給相撲洗個澡,你知道嗎、那傢伙竟然長了跳蚤!」

「我這邊有推薦的動物除蟲劑,等會順路買嗎?」康納站起來,「資訊傳到你的信箱了。」

「行,大型犬用的就可以,家裡我已經處理弄完了,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漢克伸出手揉了揉康納的頭髮,「走吧,我們回家。」

康納瞇起眼,像隻突然被摸到舒服地方的貓,他又點點頭。

受了傷的仿生人意外的聽話,漢克今天不只這麼一次注意到這件事情,他比平常要安靜,可黏人的感覺更明顯的。他們很快就搭上了車,路上沒有太多的交談,偶爾漢克會看著康納沒有受傷的那一側臉頰發著呆;而仿生人也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沒有注意到漢克的目光,一路上額邊光環不停的變化著,這讓漢克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反常。

下了車,公車站離家門口還有點距離,底特律的冬日在這天仍是和往常一樣下著細雪,他們兩人都沒有撐傘,那幾片好看的雪花很快就在他們的肩頭上積了薄薄一層。

漢克走在康納前頭,感受到身後的視線從來都沒有移開過,也許康納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但這名只擅長審問犯人的警探型仿生人在社交模板上仍是和一般的仿生人沒兩樣,都糟透了。

漢克翻了個白眼,他慢下腳步讓康納走到自己身邊,接著用打量的視線看了下他的仿生人搭檔。

「你怎麼了?」漢克直白的問,「今天感覺特別不對勁。」

康納明顯的愣了一下,額頭邊的光環閃爍了幾秒,這句話像是刺激到了什麼。

「如果我的外觀帶給你不適,真的很抱歉。」康納下意識的將受傷的臉用手遮起,「但這不影響內部運作的系統,在工作方面我都有完成……我會盡快恢復原本的樣子。」

康納躲避了漢克眼神的動作讓漢克愣了下,他根本沒有想到這。

「啊、不是,我沒有覺得你這樣哪裡不好,畢竟你身上的傷我也有責任,只是有點奇怪你今天……特別的安靜。」

「安德森副隊長我想我除了在工作上的建議外,其他說出最多的選項都是關於您的身體健康的話題。這表示我平日裡太多話了嗎?」

「……你說呢。」

漢克覺得自己像是想多了,康納一點事都沒有。他有些尷尬的抓了抓臉上的鬍子。

寒冷的天讓漢克的鼻尖紅了點,他吐出的氣是溫暖的白霧消散在空氣當中,康納順著漢克的手發現對方現在的樣子有點邋遢。

「你該刮鬍子了。」康納突兀的說,「等會幫相撲除完跳蚤,要不要讓我幫副隊長刮個鬍子?」

「你確定你有手?」漢克用著看智障的眼神,盯著康納殘廢的右手。

「單隻手也可以刮鬍子。」康納微微歪了下頭,他想了想,「只要副隊長還配合的話。」

難得的,康納的口氣裡也帶著以前從未有的揶揄。

「噢——希望你別失手把我的皮和鬍子一起刮下來。」漢克取笑著,「到家了。」

他拿出鑰匙,打開那扇名為家的門。



雪在夜裡加深,外頭冷冽的風瘋狂地敲打窗戶,哐囉哐囉,吵雜的聲音就像是瘋子在雪裡拿著武器揮舞著大笑。

漢克和康納沒有那麼早就睡下,客廳的新聞重複著報導今晚變得更加兇猛的暴風雪,警告和播報員沒有太多起伏的聲音迴盪在室內。

另一頭顯得有些吵鬧的是他們的浴室,半開的門傾漏出了裡頭的光。

「康納,你可別真的給我刮下去。」漢克被迫昂起頭,要害處被抵著銳利的刮刀,「你這樣不會不好用嗎?」

「請相信我。」康納一臉嚴肅的說,「仿生人是人類最忠心的夥伴。」

狗屁。

漢克很想對康納嗆一聲,但康納沒等他醞釀好詞句就開始刮起了鬍子,這讓漢克連動都不敢動。

這是老派的刮鬍方式,漢克的刮鬍刀在替相撲洗澡的時候掉進了馬桶,他想撿起來繼續用卻被他的仿生人搭擋強力的制止。康納說什麼都不願意讓漢克將那把進了馬桶的刮鬍刀繼續用在他自己的臉上。

於是就變成現在的狀況,和他們在回家路上說的一樣,由康納來替他刮鬍子。

他的老夥伴相撲被浸在水裡,原本毛呼呼的聖伯納犬此時縮水了大半,長長的毛噠在他的身上看起來活像個大型拖把,牠乖巧的坐在浴缸裡除蟲,偶爾舔一下自己濕漉漉的鼻子。

康納的動作很輕柔,時不時讓漢克稍微換個角度,鬍子隨著泡沫被刮下,康納俐落的動作著,漢克隨著規律的刮鬍聲響慢慢地放鬆下來。

「這邊,稍微抬高一點。」

康納低著頭,眼神專注地輕聲說著,漢克聞言便稍微側過去讓他更好動作。

浴室裡只有沙沙的聲音,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相撲把頭擱置在浴缸邊邊看著在刮鬍子的兩人。

沒過多久就弄好了,刮掉鬍子的漢克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他在鏡子前左右轉著脖子,審視臉上失去鬍子的樣子。

「這樣看起來真不習慣。」漢克嘟囔了幾聲,接著他把康納拿在手上的毛巾接過來,擦了擦還帶著一點泡沫的脖子。

「你這樣很好看。」康納眨了眨眼,「頭髮要順便幫你修一下嗎?」

「不了,我可不想要再體驗一次生命被威脅的感覺。」漢克把毛巾丟回康納懷裡,過了會還是妥協的說:「……如果你手好了,到時候再看看吧。」

康納笑出了聲,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漢克替相撲沖洗,他把康納趕了出去要他別礙事,順便丟了一條浴巾叫他去他的房間裡拿一套衣服換上,康納的制服老早就在他們合力把相撲弄進浴缸時濕了大半。

暴風雪太過於漫長,康納從漢克的櫃子裡拿了件不合時宜的夏威夷碎花襯衫,隨手搭了件海灘褲,海灘褲上還有著烏龜的圖案——天知道在仿生人的世界裡這樣穿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如果漢克看見他挑出來的衣服估計會大笑出聲,拍拍康納的肩膀說幹得不錯。

康納換上了衣服,見漢克還沒從浴室出來就在房子裡四處摸索,上一次他在這裡就看過了,但那次他們之間的關係太過於緊張沒有仔細的看過,難得的,康納的好奇心表露無遺。

「漢克,我能翻翻你的東西嗎?」

「什麼?——隨你便——」漢克在浴室裡回應著,吹風機和相撲的汪聲混雜在一起,這顯得漢克的聲音有點飄渺。

得到同意的仿生人便開始了他的冒險,他四處摸了摸東西,順手替老警探整理了下家裡(大概是仿生人的天性),他沒有亂碰太多東西,大多都只是把東西拿起來又放下而已。好奇寶寶仿生人沒有作出超過底線的動作,始終規矩的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然後在一個櫃子前他停下了腳步。

那裡頭有舊照片,也有他從沒看過的漢克,那是和刮掉鬍子能看見往日影子的年輕面容。

手不方便的仿生人坐在房子的一角,他正往櫃子裡頭的紙箱翻找著東西,有些年代的老東西,裝飾品還有一大堆用透明盒子裝著的錄音膠卷。

這些東西老早就在三十年淘汰了,不過在漢克這裡卻搜集了很多。

康納好奇的查了每一個膠卷上頭寫的名字,有些是幾個年代前的歌手,也有當時經典的歌曲,還有很多不知名但同個風格的曲子。

相撲從浴室竄了出來,被吹乾的聖伯納犬又香又軟,牠歡脫的湊近康納蹭了蹭,連日被跳蚤咬著的身體這下終於舒服了。康納其實有點怕狗,聖伯納犬在他第一次破窗進漢克家時突然湊近就讓他嚇了一跳,龐大的體型站起來幾乎都要和他一樣高了,不過現在的相撲只是他的好朋友,仿生人革命結束後他不只一次來到漢克家裡(但基本上都只有在門口稍微聊個天而已),於是也逐漸的和相撲用肉罐頭打好了關係。

「嘿相撲,你乾淨多了身上都沒有跳蚤了——喜歡這樣嗎?」康納用一隻手搓揉相撲的下巴,聖伯納犬享受的瞇起眼睛,他用舌頭友好的舔了舔康納的手指。

「康納你在搗什麼亂,那些東西怎麼被你翻出來了?」

漢克跟著相撲走了過來,邊走邊罵著那隻老夥伴弄的他一身的水。

康納一手攬著相撲,他轉過頭對漢克說:「這些是你的嗎?我記得你很喜歡音樂。」

漢克摸著他不太習慣的光潔下巴,康納刮的很好,那兒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滑溜過,他蹲下身拍了拍對他哈氣發出叫聲的相撲。

「看看這,我們那時的黑膠片女王,花了我整整兩個月的薪水才買到的。聽過嗎?」漢克隨手抽出一張碟片,康納掃描過,接著搖搖頭。

相撲在康納的懷裡找到了一處舒服的位置,牠趴下頭懶洋洋的看著他們。

康納把原本放在手邊的唱片拿起來,他對這個比較好奇,「漢克,你能播這個嗎?」

漢克看見康納手上拿著的黑膠唱片,接著挑起一邊的眉。

——那是他年輕時最愛的曲子。

「會跳舞嗎?」漢克將黑膠捲放進去,他問著康納。

康納有些遲疑,「社交模板沒有載進這個模組,不過簡單的舞步我想還是可以的。」

「行,你扶著我的肩膀。」

康納只有一隻手臂可以用,他被漢克從地上拉起,那一身夏威夷的裝扮暴露在對方的眼裡。

「老天,你穿了什麼鬼!」漢克大笑著,「仿生人的品味都這樣特別嗎?要不要再替你戴頂草帽?」

「也許有草帽也不錯。」康納站穩身子笑了笑,「我們從方塊步開始?」

「嘿其實我挺喜歡你穿這樣的,很新鮮。」漢克又看了眼海灘褲上的烏龜,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衣服,「來吧,手放這。」

康納搭上漢克的肩膀,自己的腰被輕輕的扶住,黑膠唱片發出了音樂聲,他們之間的舞步沒有分男與女,很簡單的循環步,興致來的可以參雜一點華爾滋、恰恰、凌波,只有一隻手的康納被輕輕的轉出去接著再回到漢克的懷裡。

客廳的空間並不大,他們重複著這樣子的動作,黑膠捲的音樂聲帶著上個年代特有的味道,滄桑地說著那段煙與酒的破碎日子,這世界沒有永遠的事情,也沒有能夠永遠留在你身邊的人,無論再怎麼堅固的房子終究有那麼一天會倒塌。

漢克深知這個道理,但在他荒蕪的生命裡突然出現了一抹細小的陽光,它脆弱、天真、無辜,但同時又大膽的發出燦爛的信號讓他沉寂的心臟碰碰的跳動了起來。

無法用歌聲唱出的悲傷,它會和這段音樂一樣,被遺忘,待在紙箱子裡化為塵土。過往會逝去,時間也只會不停的往前不為任何人停下。

但那又如何?即便短暫也沒有人可以約束你在這段人生做出什麼樣的抉擇,是一槍死在愚蠢的俄羅斯輪盤裡,還是要掙扎的活下去,最後寫下結局的筆終究在自己的手裡。

在這暴風雪夜裡,他們跳著舞,漢克在康納那對人工的眼珠子裡看見了自己過於溫柔的倒影——也許是他的,也可能是對方本就用這樣柔軟的眼神看著他。


「康納,你覺得人類能夠被仿生人所愛嗎?」


歲月在煙硝味的大火裡燃燒殆盡,剩下的殘灰只是苟延殘喘地燒著餘火。

誰都有過那段年輕而老去的人生。



TBC.

陰影仍徘徊在你離開的地方/我們的心靈空虛悲傷

那段年輕而老去的人生/親愛的/你是否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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